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在房間。已經快六點了，可能是藥效的關係，妹妹來叫我吃飯，我想阿杰在他的房間裡。
「寶寶吃飯了，今天爸爸加班，所以只有我們三個吃。」
不知道媽的笑容會不會在聽見阿杰在家之後瓦解，但是她是長輩，被扣上長輩的帽子之後人就不由自主的強迫自己變得格外寬容。所以我想媽還是會微笑，只是弧度從曲線多了稜角，媽自始自終沒有面對過阿杰，她一直想像自己已經釋懷。一切平和的讓我幾乎都要膜拜媽的容忍。
「阿杰在家。」
有那麼一瞬間，媽的笑容消失又出現，媽是個社會歷練很多的女人，如果她把這個家庭當作職場也許處理起來就會像現在這個微笑一樣得心應手。
「這樣…那……佳佳你去叫他下來吃飯……」
他。不是阿杰不是哥哥。這麼微妙的不甘願。
「我去。」這樣阿杰才會下樓吃晚餐，這樣我才能看見一家和樂的畫面。
其實我並不太能想像阿杰和我們全家人一起坐在餐桌的模樣，我的想像力或許沒有媽那麼好，所以我總要親身體驗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畫面。
為什麼他今天會在家啊？住那麼久我只看過他一次耶…妳去再添一碗飯…為什麼姊會那麼勤勞叫他吃飯啊？可是我去叫也好奇怪，我沒跟他說過話…什麼時候有乾兒子我都不知道，姊說的話我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敲門。走路聲。開門。
「吃飯。」
「你們吃吧。」
「你把我抱到房間嗎？我以為醒過來會看到你…我的熊很可愛對不對，可是它好可憐…媽叫佳佳多添了一碗飯了，中午你就沒吃什麼……」
「我還不餓。」
「你不餓我也不想吃了。」
我跟阿杰下樓的時候媽跟妹妹坐在餐桌上，妹妹已經開始吃了，我想媽是想等我和阿杰一起吃。裂開的地方不要看一切還是很完美，反正我們的視線是可以轉移的。佳佳似乎還沒跟阿杰見過面，正式的見面，所以現在餐桌上的兩個人都看著阿杰，媽沒有說話，我想微笑已經是很累的一件事。
平常我們就是四個人一起吃飯，但是今天爸的位置換成了阿杰，桌子是方桌不是圓桌，媽只要一抬頭就會看見阿杰。這棟房子是我上國中之後才買的，因為爸媽存了一筆錢從小公寓換成了透天的三樓樓房，我記得餐桌是全家人一起去大賣場挑的，不大剛好四個人一人一個邊緣，這樣飯廳的空間會大一點爸這麼說。
所以從阿杰搬進來那天我就一直想，吃飯的時候阿杰究竟要坐哪一邊。但是這個問題一直沒有解答，阿杰是不跟我們一起吃飯的，或許正因為如此，媽在排碗筷的時候一點也不猶豫，佳佳也熟練的按照每個人的食量放上添好的飯，面向電視的位置一直是爸坐的。
妹妹似乎添太多飯給我了，或許多了阿杰讓她一時拿捏不準。餐桌難得安靜的只有吃飯的聲音，偶爾筷子碰撞碗盤的聲響彷彿就會嚇著了誰，阿杰最不喜歡吃南瓜跟魚，剛好那是今天的主食。我把吃不下的飯倒給了阿杰，媽的疑問到了唇邊又和剛夾的空心菜一起嚥下了肚，除了安靜了點今天這餐是個和樂的場景。我決定以後阿杰跟我坐同一邊。
「我發燒了。」
「寶寶妳說什麼？」
因為這句話其餘三個人的視線都投向我，這句話已經很久沒有從我口中說出來了，自從我學會躲進房間躲進棉被裡。我似乎不該這樣驚嚇媽，她的神經夠緊繃了，上班之後合該是休息的場所，這陣子卻顯得更加警戒，似乎隨時都防範著突來的震撼，這情節下的人遇見習以為常的狀況也會格外害怕。
「今天去看醫生。阿杰陪我去的。」
為什麼是阿杰…？媽的問句妹妹的問句我的微笑，我想阿杰會因此得到媽比較大的寬容。
最後媽一如往常的要我注意身體要我吃藥，在阿杰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之後，媽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神色。
「因為阿杰中午回家發現我發燒了。」
這不是事實，但是事實有時候只是增加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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