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你說是開始

給Ｔ。

之一。

有人說約定的重量會讓一個人的人生傾斜，因為約定是用來遵守的。太多的承諾會讓人窒礙難行，我們的肩扛不起太沉重的字句；然而，如果沒有承諾的我們的人生，將會如何的貧瘠，而沒有任何約定的我們之間，是不是能夠如現在一般安穩的走在無法相見與距離拉起的鋼索？
去年夏天隨口的一個承諾，卻讓彼此惦記了那麼長那麼久，總感覺有些什麼始終懸在心上，不時晃動著；不過就只是一句玩笑式的話語，怎麼，每每在記起日期時暗暗計數，還有多久呢？究竟還有多久呢？隔著半個台灣並不如半個地球那麼遙遠，只是從前的我們太過習慣於彼此的陪伴，習慣可以讓一個跨步的距離顯得比一片海洋還要遙遠。所以我說，習慣真是個毒藥呢。
「明年暑假我們一定要見面喔。」
這樣的字句對誰都可以輕易的說出口，對我而言不過像是「再見」這樣簡單輕鬆的招呼語，然而對我們而言卻願意花上一年的長度，清空約定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放進這句語調上揚的話。明年暑假我們一定要見面喔。我猜想或許是因為句中的「一定」，又或許單純的因為是你，Ｔ，我的生命中並沒有多少人讓我給上這樣的代號。
關於代號或許其他人並不那麼在意，Ｔ或Ｋ是可以等同的，但是對我來說「代號」這兩個字存有著特別的意義，不管是Ｔ或者是Ｊ，都是我人生中獨有而無法取代的。名字這種東西是可以被任何一個人所稱呼，然而關於「Ｔ」，也只是我一個人，被我一個人認定的唯一一個人。
我曾經說過我們之間微妙的平衡，比起朋友的稱呼卻又近似於戀人，你是太過特別的一個人。有人告訴過我，我們一生之中只存在著能容納十個人的空間，在家人之外的區塊裡，十個人的這個數量似乎太過稀少；然而我卻異常明白這樣所謂的空間，因為重量太重，這已經是我們所能夠負荷的最大限度。
在這之中，你勢必佔去之中的一個位置。
曾經在書上看過，「記憶的重量不在於它的多寡，而是那個人那段畫面能夠讓生命傾斜多少」。在我二十歲短暫的歲月之中，是無法記憶太多，然而如同它所指涉的，長度從來就不是決定重量的因素。
所以，親愛的Ｔ，關於約定這樣的重量，我不願意加諸於你太多重量，然而我卻私心的期盼著，你的肩上扛著一份屬於我的負荷。「一定要記得喔。」不管是什麼，請你不要忘記當初那份純粹的相信與心情。
我們很快會變成三十歲的社會人，四十歲的中年，五十歲、六十歲……那並不遙遠，然而在這之中必須承受的承諾的重量，累加之下是極為可觀的數量。而二十歲的我們的青春，在這裡這一個瞬間，你願不願意冒險的許下這樣的承諾？


之二。

最近好嗎？
這樣的一句話總是在我提筆時顯得猶豫不決。即使只是四個國字句末加上一個問號，但是這樣的字句卻讓我感到異常刺眼，「最近好嗎？」太過生疏啊。我時常想起過去，從來不會問起這樣的問題，因為我們是那樣清楚著彼此的生活，甚至我們的生活在某一個區塊是相互存在的，只要一轉頭就可以看見你的笑臉這樣的時光，怎麼就像遠得如同幾個世紀之外的故事。
那天豁別一年之後的約會，談論的已經不再是我們所共有的生活，而是你的生活和我的生活。或許這是成長勢必經歷的過程，如同每一個階段的轉換，我們總必須捨去些什麼，才能夠重新獲得；然而在必須捨棄的事物之中，我能不能私心的盼望著不要有你。
我想保有的並不是屬於你的「記憶」。
Ｔ。當我寫信給你的時候心情是複雜的，縱使紙上書寫的不過是些生活瑣事，然而之中，我卻是希冀著你能夠以另一種形式參與著我的生活。所以你知道嗎？你拆封展閱的並不只是一封信，而是隱含著我深切卻又害怕太過沉重的心思。
你說你不會改變，我說我不會改變，我們說我們之間不會改變。
然而無論是你，是我，或是我們之間，都是那樣持續變動著。在我們往自己的方向努力前行時，我總是不時低頭檢查著我的包裹，之中關於你的一切是否完好的攜帶著，或許我太過戀戀不捨，但這是我所無法放下的牽掛。
我說，約定是我們之間的牽絆。
在牽絆之下的你和我，或許會因而不得不放慢腳步，甚至不時回頭張望著。可能在哪些時候需要你伸出手，或者停下來等候我的腳步，所以這樣的牽絆是危險而無法止境的負擔，不管是對於你或者對於我，我們都努力著不要成為彼此太過沉重的負荷，卻也同時希望自己是彼此的負荷，矛盾著的我們，如果能永遠這樣矛盾著或許並不是件壞事。
然而，下次信件的開端。我很好。我會這樣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