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無聊是破壞地球的引線



阿磊推開咖啡廳厚重的木門,清脆的銅鈴被嫌吵的澄澄拆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木門旋轉時自身發出的悶重低響,澄澄感覺這悅耳多了。


站在吧台後方的男人正仔細擦拭著玻璃杯,這個男人總是帶著極大的耐心從事著每一件事,在阿磊說話之前男人先抬起頭,揚起帶有歡迎意味的淺笑,以眼神示意阿磊往左側移動。


阿磊輕輕點了頭,他不擅長說話,也不那麼喜歡說話,大多數的人都對這點感到相當困擾或者不自在,無論是清楚的自覺或者無意之間的抵抗,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們像是為了填補那聲音的缺口而拼命說著大量的話,但若僅僅於此只要稍微忍耐或許就能安然的相處,然而人的感情從來就不是單向或者能被輕易滿足的事情。


拼命說著話的動作必須耗費大量的精神,到了某種程度之後,特別是在觸碰到疲倦的臨界,人會開始湧生放棄的心思,但已經付出的部份卻又不甘心就這麼付諸流水,於是便回過來向對方索取,像個無賴一樣。明明就是自己自顧自的付出感情,現在卻擺出一副「你為什麼辜負我」的樣子,這不是解釋就能夠接受的狀況,處於這種狀況下的人們,無論是些什麼,只要不是自己預期想要的,都沒辦法接受。


對於這種人阿磊總是感到無奈,既不是出於自身的意願,卻被描繪的如同自己是始作俑者一般,無所謂,他這麼告訴自己,打從一開始他的世界就是這樣,所以也不是特別難受;當然,也是有能夠貼近自己心臟的人,想起這些人的時候阿磊總是會感到安心,儘管由於曾經得到而認知了失去,卻也從失去之中得到了某些證明。


至少楊修磊的心中確確實實存在著愛。


而那同時,這個世界的確有著不在乎楊修磊所延伸的意義,單單注目著他的自身的人。或者人們。


阿磊走近桌前的時候她正無聊的趴在桌上,旁邊擺著的冰紅茶大概已經不冰了,凝結的水珠佈滿杯壁,她伸手牽著椅子上的熊的手,有意無意的扯著。


她很早就察覺阿磊的到來卻沒有回應的意思,無論是端坐起身子或者以更堅定的心思假裝自己沒有察覺,對她而言回應與否和動作本身導致的結果無關,而是極其私我的、意識上的改變。


總之阿磊拉開了椅子,在那同時阿海送上了冒著熱氣的紅茶和點心,她放開熊的手緩慢坐起身,不是為了阿磊,而是為了巧克力餅乾。


「只有妳一個人?」


「還有熊。」


「喝嗎?紅茶。」


阿海放上桌子的茶壺旁擺了兩只瓷杯,他沒有收走冰塊融化殆盡的紅茶,如同一種不必說出口的默契,她總是不喝卻又總是點,可能,近似於一種儀式。


「嗯。」


她以文弱的聲音回應,阿磊流暢的替她倒了熱紅茶,在這期間她伸手拿了一塊巧克力餅乾,咬了一口之後又像失去興趣一樣將另外半邊放回盤子的邊緣。


跟好不好吃沒有關係,所謂興趣這種感情本來就難以捉摸,特別是對於她這種對世界上大多數事物都不帶有感情的類型,但在她身邊阿磊總是感到十分安心。


「阿磊?」詫異的聲音從上方落下,「什麼時候回來台灣的?」


「上個月。」


韓致宇開心的笑著,沒有預期會在這裡見到阿磊,雖然兩個人只見過幾次面,他卻沉迷於阿磊沖泡的咖啡,比起眼前這個閃閃發亮的楊修磊,他真正感興趣的是他對於製作美味咖啡精準的技巧。


阿磊微微扯了嘴角,很清楚這個男人愉快的理由,韓致宇從來不掩飾他對自己抱持的心思,和這些人相遇之後,阿磊終於稍微感受到這個世界的踏實。


「我會在這裡工作,從下星期開始。」


「真的?」


「嗯。」


「允樂一定很開心。」


阿磊不置可否的啜飲著香醇的紅茶,「暫時不要讓他知道比較好,我還沒做好讓生活變得麻煩的預備。」


坐在對面的她忽然開口。


「因為沒有預備,所以才有趣。」


「這不是妳會感興趣的範疇。」


「但是沒辦法,無聊會讓人從事任何可能消弭無聊的動作。」


「所以──」


「嗯。」她以不帶感情的口吻,卻帶著有些愉快的神情,「我昨天打過電話給他。梁允樂。」


「諠諠。」


「楊修磊。」她說,「也只有你會這麼喊我了,所以作為一種特別的意味,我為了你採取了費力的動作。」


終於,女孩的語調混入了一些愉悅。


坐在一旁的韓致宇和緩步走來的阿海交換了意味深長的眼神,阿磊瞄了兩個男人一眼,有些無奈的笑了出來,沒辦法,從很久以前和她相遇的瞬間開始,他就有一種拿她沒轍的感覺。


也許聚集在這裡的所有人,隱約都抱持著相同的心思,希望稍微有那麼一點,能夠讓她感覺不無聊,說不定就能拉住她晃動著意識。


「真熱呢。夏天。」


阿海忽然拋擲出沒有前提的感想,她望了阿海一眼,帶著遙遠卻溫柔的口吻,「夏天總是讓人想起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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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ophia X 皓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