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你說是開始

太陽很大。

我撐著傘坐在樹蔭下，亞美他們一群人很陽光的在打著水仗，這種遊戲絕對不會有我的戲份，從小到大都是。亞美說太陽不會很大我才來的，這樣的熱度足以讓我完全喪失行為能力，我看見阿伸朝我走過來，他總是在笑，我常說他以後皺紋一定比別人多十倍。

「很無聊嗎？」

我搖了搖頭，其實也不會比一個人在家無聊。我沒有跟媽說我要出來玩水，她會皺眉的，夏天很容易感冒，有時候不是棉被可以壓下來的；除了亞美阿伸之外總共來了五個人，小咪也來了，很不平衡的七個人，但是像我這樣一直坐在樹下就不會有這種困擾了。

「本來以為妳不會來的，但是暑假在家也很無聊。」

「嗯。」

「我在書店工讀，無聊的話妳可以來看看書，我可以去接妳。我們店裡有椅子，如果睏了可以到櫃檯睡，反正我的時段老闆都不會在。」

「嗯，有機會的話。」

有時候我會覺得阿伸話很多，但是這樣我可以省下很多力氣。常常他都會說很多話，幾乎他的身家都拿出來講了，除了爸爸媽媽他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弟弟一隻狗，他現在好像是一個人住外面，住哪裡我忘了，前陣子他弟弟出了車禍也告訴我，但是我對他家那隻拉不拉多比較有興趣。

因為氣管不好所以不能養寵物，有毛的都不行。曾經我養了兩隻金魚，每天我就是很準時的餵飼料，但是兩個星期多其中一隻死了，爸說是撐死的，另一隻也在一個星期之後死掉，當然不是殉情這種偉大情節，殉情這種事顯得過於不實際，是被烏龜咬死的，妹妹從夜市帶回來的烏龜。

我謀殺了那隻烏龜。我放很多飼料，但是牠不死，我不換水，爸爸在假日會洗水族箱，我不放飼料，妹妹三不五時會帶同學回家餵烏龜，我把牠丟在地上，爸爸會把牠找出來，然後我倒了半杯清潔劑，晚餐的時候妹妹就發現牠死了，沒有人怪我，就算妹妹生氣難過也沒有怪我，他們都替我解釋，說我只是想洗水族箱。

這樣的報復一點也沒有快感。「烏龜是我殺死的。」我這麼說之後媽媽還安慰我不要自責，我說烏龜是我殺死的不是我害死的，但是他們不會注意之間的差別，然後再也沒有人提起這件事。

「飲料都沒了耶，只剩下一瓶水。」

麗子翻了翻塑膠袋，像是發現什麼慘劇一樣，如果我記得沒錯那瓶水並沒有冰，因為是阿伸替我另外買的。麗子個子小小的，眼睛很大，很活潑，他們這群人都很活潑，但是有時候會誇張了點，她喜歡引起人的注意，尤其是阿伸的注意。

亞美曾經偷偷的告訴我，說麗子喜歡阿伸。對這種事我一向是很遲鈍的，我喔了一聲亞美很不滿意的繼續她的秘密，麗子不承認但是她看的出來，愷翔也這麼覺得，所以大家都很曖昧的對著麗子笑，當然沒有人告訴阿伸，這樣阿伸就可以當作不知道，這樣比較不麻煩，就像是亞美也一直不知道小咪喜歡她，所以他們兩個感情還是很好。

「我去買吧。」

「我跟你一起去。」

「沒關係我一個人去就好。」

然後麗子就被亞美他們喊回了水邊，阿伸找到他的機車鑰匙，「我去買飲料，妳要些什麼嗎？」

「我跟你去。」

我看見阿伸有點訝異的臉，但是他伸手拉我站了起來還幫我拿了傘。我花了一些時間讓頭暈過去，會有很短的時間看不見，醫生說這是正常的，很多女生都會這樣，媽只要聽到很多人都一樣的這種話就會很開心，只要我跟其他人一樣媽就會很開心。

「到火車站附近那間便利商店。」

「嗯？這附近有一間。」

「我想到那間買。」

阿伸嗯了一聲就發動機車，安全帽有點太大，我一手扶著後面一手拉著阿伸的衣服，剛剛他才套上的。阿伸頭髮上的水有一些被風吹到了我的臉上，從臉頰滑過，他好像在說些什麼但是我聽不見，紅燈他才剛減速就變成綠燈，暑假警察多出一大堆，前幾天我還被當成未成年攔了下來，但是那時候是下午而且我什麼事都沒做。

「歡迎光臨。」

超商裡有三個店員，這個聲音我想起她是昨天的嬌滴滴。阿伸去搬飲料我走到零食櫃，我抓了一包洋芋片，我知道是阿杰走到我旁邊，我抬頭的時候看見他在皺眉，「又不是我要吃的。」

「小米妳說什麼？」

我搖頭咬了咬嘴唇。把洋芋片丟回櫃子上，抓了五六包我從來不吃的餅乾，我突然很生氣，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生氣，現在我又沒生病。我把餅乾丟給阿杰，一包一包的丟給他，超商裡只有店員還有我還有阿伸，每個人都在看我抓餅乾，阿伸沒有看過我生氣，國小三年級之後我就不在別人面前生氣，我只會對阿杰發脾氣，阿杰不會惹我生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對他發脾氣。

「小米？」

大概只有阿杰知道我生氣了。他把餅乾拿到櫃檯，嬌滴滴一邊刷條碼一邊問他我們是不是認識之類的話，阿伸幫我拿了包我平常在吃的洋芋片，然後我跟他走到了櫃檯前，在嬌滴滴之前我把那包洋芋片丟給了阿杰，阿杰把它放回櫃子，阿杰還是不說話。

「小米妳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還是搖頭，然後我扯了個笑給他。

氣氛有些詭異，阿伸和嬌滴滴想問又什麼都不敢問，阿杰本來就不說話，我一向就懶得說話，兩百七十三，嬌滴滴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在趕我們走，我的頭有點暈，醫生說我不可以太激動，印象中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最後一次似乎已經三年多一些，但是我記不得，太浪費力氣，可是我沒有激動，我只是莫名的感到生氣，就連對誰生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