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我們」?》:過期的電影票
「口袋裡的是電影票嗎?」
「嗯。」張筱恩一邊咬著蒟蒻條懶洋洋地應了聲,「不過已經下檔了。」
「是嘛。」
孟喬安望了眼窩在沙發上對著料理節目不知道在神遊還是在思考的她,隔了一段時間才把視線拉回手上的電影票,公關票,兩張,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看過這部片的預告,完全是公式內的愛情文藝片。
他把過期的電影票擺在書桌最顯眼的位置,如果可以他大概會進行「我十分在意」的術式,讓看電視的那傢伙立刻就會說明這兩張票的來源、想約的對象以及為什麼放任票過期。
不過孟喬安也很清楚,自己沒有學過這種術式,他想問,卻又不清楚這是不是屬於能夠隨口發出的問號,該怎麼說呢,感覺很小心眼,一問出口帥氣度似乎會降低百分之三十,而且都已經過期了,就應該被扔往過去的範疇,只是他還是非常在意,對於張筱恩的一切,無論是多麼細微末節的小事他都非常在意。
何況愛情文藝片的電影票看樣子並不算小事。
張筱恩抬頭時看見的就是一張對著電影票蹙眉的精緻側臉。
真帥。
無論多美味的食物吃多的總是會感覺膩味,但孟喬安似乎是超越美味食物的領域,不管怎麼吃、不是,不管怎麼膩在一起都不會有討厭的感覺,反而會想著「以前實在浪費太多時間了啊」,即使什麼也不做,安安靜靜的看著對方的側臉,也能從中體會到某種幸福,她不知道小確幸是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詞,然而對她而言,如此的幸褔十分確實但一點也不微小。
「怎麼了嗎?」
孟喬安有些僵硬的搖了頭,「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把票丟掉。」
「過期了就丟了吧。」
雲淡風輕的口吻。
彷彿一點也不重要。
明知道對方絲毫不在意卻還是想追問,這種舉動會惹人厭吧,孟喬安嘆了一口氣,安靜的把票扔進垃圾桶。
其實紙類應該要放到回收的提袋裡,但他甚至不想讓這兩張電影票得到再利用的機會,他想,說不定這世界的環保問題有一部分是因此而成的,有太多事物,無論作為物品本身有多少價值,都還是會有希望它就此被攪碎徹底毀滅的瞬間。
「孟喬安。」
「嗯?」
「你有心事吧。」
「沒有啊。」
「有吧。」
張筱恩瞇起眼,俐落地從沙發起身,房間不大因此她往前踩了幾步就抵達他的面前,這也是孟喬安喜歡兩個人待在她的住處的原因之一,即使兩個人站在房間的對角線,依然能快速地抵達對方面前。
不過這種話不能說,張筱恩絕對會解讀成「你覺得我家很小對吧」。
他搖了搖頭。
「不看電視了嗎?」
「嗯哼。」張筱恩鼓起臉頰,仔細審視著眼前的男人,扯開話題時百分之百是心虛,這件事她很清楚,當然,孟喬安本人也很清楚,「我最後再問一次,不說的話我就當作你不想說了。」
她知道只要自己拼命追問,孟喬安最後絕對會說出答案,他不說謊,這是他的承諾,剩下的大概就是他能抵抗多少而她又會多麼緊逼的拉扯而已;然而這因為如此,她反覆告誡自己必須適當的留下空間給孟喬安,就像帶著絕對夠用的錢走進賣場,但手上的提袋也就只有一個,拼命的裝進東西、用力的擠壓,最後的結果就只有提袋破掉或者力氣不足而提不動兩方而已。
所以,她總會這麼說,這次是最後一次問了喔,像是提醒自己,也像是在提醒對方。
孟喬安非常猶豫。
他知道她說到做到,說了最後一次就不會再問,就算想問也會忍耐,他們兩個人之間似乎就是藉此反覆來重新拉出彼此之間的距離,為了能夠長長久久的待在對方身邊。
「電影票。」
「什麼?」
「剛剛的電影票──」孟喬安簡直是懷抱著豁出去的心情,百分之三十的帥氣度該用什麼來彌補呢?看來得要多抽出幾個半天進行重訓了,「妳本來打算跟誰去看?」
「你啊。」
絲毫沒有猶豫的答案。
但正因為太過直接了當而讓他第一時間無法消化。
「我?」
「本來是要約你去看電影,就是拿傘還你卻中途遇到學長的那一天,後來就這樣那樣啊,我根本也沒想起來這件事,回到家發現之後,卻像錯過最適當的時間點,就算電影還沒下檔,但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兩張電影票在那當下就已經過期了吧。」
然而她沒告訴他,即使如此她卻依然把兩張票塞在外套口袋,而那段時間只要出門她就只穿那件外套,心底深處總是隱隱抱持著「說不定能把票遞出去」的念頭,對她來說,或許那兩張電影票就像高中時期的情書,非常想送到對方手中,卻總是安安靜靜的躺在書包夾層裡頭,日復一日,最後便再也送不出去了。
「去租片吧。」
「嗯?」
「突然很想看那部電影。」
「聽說是很浪費時間的大爛片耶。」
「就算是那樣,也想看。」
「孟喬安。」
「嗯?」
「你再這樣對我笑的話,我想,我們是絕對出不了門的──」
孟喬安沒有說話。
但卻再度揚起十分美好的微笑。
2017-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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