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你說是開始

我以為自己準備好了。

走進試場的那瞬間我進行了幾個深呼吸，無法以簡單的緊張來說明，學生並沒有很多，又或者穿著便服因而降低了實感；然而無論如何我是來面試的，也許五分鐘、十分鐘，但那已足以成為往後人生中重大的一刻。

推甄。

只錄取兩個人。

坐在一旁的長椅上感受著時間流逝的緩慢，我聽見隔壁女生的哥哥對她說「能來這裡已經是妳沒辦法想像的事了，所以也沒有必要太緊張」，她似乎沒有回答，又或者我忘了，我只是想著，不管是僥倖或者實力我都已經和她站在同一扇門前了。

誰都可能推開那扇門。

將緊繃的線斷然剪開的並不是面試官，而是某個事務人員，「在面試之前請你們先填寫一些問題」，於是為數不多的學生魚貫的走進會議室，瀰漫著比大考更加沉默的沉默。

然後我聽見門被帶上的聲音。

通知上寫著只進行面試與書面資料審定，所以我只帶了一支筆，幸好我還帶了一支筆，這麼想著的時候筆卻寫不出任何字。

任何的。

一個高三女生無論如何鎮定都難以消化現狀，我想過和老師借筆，但這不是考試所以沒有監考人員，也沒有辦法打斷振筆疾書的其他學生，一個小時並沒有想像的那麼長，我又試圖性的寫了幾次，卻依舊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那瞬間的感受是不是有那麼一點接近絕望，又或者在那樣的墜落之中某個人的伸手更顯得難以忘懷。

我的面前忽然出現一支筆，藍筆，抬起頭我看見對方在我桌上放下筆之後又繼續專注書寫，無暇思索我只能抓起筆拼了命的寫；然後，時間結束的瞬間我也圈了一個藍色的句點。

「謝謝。」

還筆給他的時候他什麼也沒說，默默的接過筆，默默的走到一旁的長椅，等著後續的面試。

或許對他來說那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個舉動，卻足以挽救我整個人生的瓦解，或許沒有那麼嚴重，但對當時升學是唯一重點的生活而言，那確實是難以解釋的感激。

過了那麼久，不擅長記憶臉孔的我很早以前就忘了他的長相，只記得他穿著建中的卡其色冬季制服，儘管曾經在榜單上看見他的名字卻再也想不起來；我的心中沒有產生類似悸動的情緒，然而那一瞬間，他所給予的那一瞬間，已經成為我生命中極其重要的片刻。

最後我沒有考上那所學校，他是正取的其中一人，但我想他也沒有報到，在那之後偶爾我會走進那所學校，經過系館時我總會想起他，儘管沒有輪廓也沒有鮮明的畫面，但流過一股溫暖。

那不過是一支筆。

然而對我而言，一支筆的重量就已經太過足夠了。




補敘：

書寫時我總對於「高潮迭起」的期待感到些許的苦惱，並非想像力缺乏或者掌握不住故事的脈絡，而是對我而言最深刻的感動總是來自最日常、最細瑣的片段，例如一隻毫不起眼的筆。

《下一秒，戀愛中》中的林宇揚撿起了一支甚至不屬於澄澄的筆，而《不真心告白》裡的趙芹亞也由於面試時接過了許澤愷借她的筆而產生了情愫，大多時候感情就是這麼簡單，甚至不帶有邏輯性；然而某些時刻感情又讓人心過於複雜，即使是一個跨步，就只是抬起腳往前或者後退如此簡單的動作都帶有曲折的思緒，這才是我所認定的「高潮迭起」。

畢竟，愛情同時是一種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