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你說是開始

「小米…小米妳還好嗎……」

阿伸大概緊張死了，我身體不好每個人都知道，但是沒有人看過我哭。阿杰他不認識，所以現在我被一個陌生人抱著，「要不要去看醫生…小米妳不要哭……」

我幾乎沒有出力是阿杰撐住我，他用手摸了我的額頭「她發燒了」這樣跟阿伸說，阿杰把我抱起來放在椅子上，還是緊緊抓住他，我很努力的讓自己的呼吸平靜下來，但是我聽到嬌滴滴的聲音就很討厭，阿杰她沒事吧…要不要打電話叫救護車……

阿伸打電話告訴愷翔我們會晚一點回去，輕描淡寫的說我有點頭暈，暑假下午很奇怪的沒有其他客人，我終於平靜下來阿杰不說話阿杰幫我擦掉眼淚，但是我不放手。所以我想今天我會生氣是因為發燒的關係，只要生病我的情緒就會不穩定，醫生這樣跟媽說過。

「小米妳還好吧…要不要先回家休息？」

我對阿伸搖了搖頭，好煩，他們都好煩，每個人都問一樣的問題，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在對我好。

「我打電話給阿姨。」

「不要。」

「我帶妳去看醫生。」

「不要。」

「我送妳回家休息。」

「不要。」

「寶寶！」

「我要回去。」阿杰知道我說的回去是回去剛剛的地方。

阿杰皺起了眉頭，他的嘴巴張開又闔起來，我幾乎以為他要開口罵我了。其實我時常都想激怒他，但是他總是會忍下來之後不跟我說話，他生氣的時候就是不跟我說話。差一點他就要罵我了，阿杰曾經說過不要我拿身體開玩笑，有時候我都討厭自己，乖乖吃藥的時候也沒有起色，所以我總會有幾顆不吃，那麼沒有好轉是因為我不吃藥的關係，臉色不好是因為亂吃零食不是因為好不了。

然後我拉了拉阿伸的衣服，「走吧，他們等著喝飲料。」

「但是……」

阿伸可能被嚇到了，我想他很難接受為什麼我跟阿杰可以那麼冷靜。這也沒什麼好訝異的，人總會認為自己沒見過的事情是難以置信的，就像是亞美曾經看見我摔布偶，她就覺得我是不小心把布偶弄到地上，她不覺得我在生氣，因為她沒看過，她一直堅持小米就是不會亂生氣的好女孩。

「我沒事。」

然後我跟阿伸走出便利商店。阿杰一向順著我，所以他不攔我，他不會攔我。

一樣的安全帽一樣有點大，阿伸騎得比來的時候慢，也許是怕風太大。他的頭髮已經乾了，白色棉Ｔ飄啊飄的，阿杰常穿深色衣服，這樣讓他看起來更瘦所以我曾經買了件白色Ｔ恤給他；以前阿杰也會載我，那時候未滿十八總是鑽小路，有次被學校老師遇到阿杰被訓了半小時，最後老師送我回家說下次不要太順著同學。

在學校我跟阿杰是不大說話的，下課之後我們會一起唸書，我通常看著阿杰唸書。我們到阿杰家，但是從來沒遇過王阿姨，因為王阿姨總是工作得很晚，比我的睡覺時間還要晚。沒有人會把我跟阿杰聯想在一起，很多人少女式的崇拜阿杰，給他的情書都是我拆開的，還有幾封是我幫同學擬的大綱。

我跟阿杰像是兩條平行線，唯一虛線般的接點是同班同學，眼見為憑，老師都是這樣教的。很多同學會在我身邊冒著幻想的泡泡，主角都是阿杰，她們會拉著我到球場看阿杰打球，我都跟阿杰說如果他喜歡男生應該會很有趣，戳破泡泡是面對現實最快的方式。

「如果很不舒服要說喔。」

「嗯。」我把安全帽遞給阿伸，「對不起。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我的情緒會很不穩定。」

「沒關係，這不是妳的錯。之前我手骨折的時候脾氣也差的要命，連我媽都罵我不孝。」

飲料餅乾一下子就被瓜分殆盡，只要我說身體不舒服就不會有人繼續問下去。「小米妳改天要不要回學校看老師，下星期開始他們就要上輔導課了。」

小咪跟麗子為了一包餅乾大眼瞪小眼的，我小口小口喝著水，「嗯。」

「六點多了，今天就解散吧。」

大家起鬨著要去其他地方繼續玩到凌晨，但是阿伸很巧妙的將所有提議都冠上了「下次」。阿伸是這群人之中的靈魂人物，他散發著領袖的氣質，他一直是團體中站在最前面的人，以前他就是社團的社長，印象中是籃球還是足球。

阿伸送我回家，我知道他是為了我才讓大家解散，但是有些事當作不知道比較不麻煩。

「妳好好休息。」

「嗯。謝謝。」

「小米……」

「嗯？」

「今天…那個便利商店的店員是妳的朋友嗎？」

那個嬌滴滴應該也會問阿杰一樣的問題。阿伸大概有了預設立場又抵抗著不相信，只要有了我的回答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支持自己的假設，他要的答案只有一個，但是他的心裡另一個答案卻更強烈。

「嗯。」

「他……」

「他是我爸的乾兒子。」

這樣模稜兩可的答案也許讓人很煩惱，阿伸要的不是這樣的答案。就像是小阿姨常常會問他男朋友愛不愛她，其實她想問的是什麼時候要結婚，不直接問就不會得到直接的拒絕，這樣受傷的可能比較小；小阿姨的男朋友總是回答他愛她，小阿姨高興不起來，但是又沒辦法生氣，最後悶在胸口難過的依然是自己。

媽已經煮好晚餐了，我一點食慾也沒有。今天有妳最喜歡的紫菜湯…多吃一點妳好像又瘦了……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紫菜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媽會這樣覺得，也許是媽煮的紫菜湯沒什麼味道，我可以當開水一樣喝，悅悅說每個人都會有喜歡的東西，媽只要我跟其他人一樣就會感到開心了。

「紫菜湯好喝嗎…我下次再託同事買。醫生也說紫菜對身體好，妳今天氣色好像比較好……」

爸也說我今天的臉色比較紅潤。然後爸媽跟妹妹開始聊起今天的新聞，殘忍的歹徒殺掉台商，拿了錢之後還滅口…這些人太過分了，錢都拿到了還不放過人…居然還分屍，好噁心…現在社會越來越亂了，治安越來越差…佳佳妳打工要注意一點，現在人都不安好心……拿了錢之後當然要滅口，但是我想爸媽不會同意，這是最簡單的方法，放回肉票太麻煩了，後續處理是最麻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