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你說是開始

人坐在圖書館裡，安靜的空間，涼快的免費冷氣是夏天至高無上的享受，我卻煩煩躁躁的靜不下心，就是呆望著，前方規律轉動的電扇，還有那個沒人的空位。
國中升高中的這個暑假，我不知道該將自己定位在哪裡。
國中生？我畢業了。
高中生？我還沒升上去。
然後又開始陷入矛盾，跟轉動的電扇一起，規律的矛盾。
我不知道是自己太好命，還是太無聊，在大多數人還在拼死拼活的準備第二次學測的時候，我待在涼快的圖書館裡，規律的矛盾著，不規律的思考自己的定位。
右手托著下巴，左手轉著筆，十六歲夏天的開始，我只覺得熱。
三十五度的高溫，讓人頭有點暈，打消回家的念頭，又坐回還有餘溫的座位，十六歲的夏天，好熱。
時針劃過２的位置，分針還沒超過５，我的頭昏昏沉沉的，有點想睡。
看著遙遠的左前方，夏天三三兩兩的奮鬥者，一大堆翻過來又翻過去的參考書，一次又一次的畫下重點紅線，我呆望著，雙眼視野越來越小，然後消失。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時針已經越過了３，分針劃過７，還是昏昏沉沉的。
想起該到卻沒到的小豆，又望了一次右前方的大門，還是沒有動靜，下午三點多，陽光還是惹人厭。
電扇還是規律的旋轉，我的筆從桌上滾落，清脆的聲音迴響在沒什麼人的圖書館，前方的那個奮鬥者連抬頭也沒有，參考書又翻了一頁，紅色螢光筆換成了綠色，我開始觀察左前方那個短頭髮的女生。
她只有三支筆，一隻藍色的 0.4 ，兩隻螢光筆，紅色和綠色的，還有立可白，參考書厚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狀態，桃紅色鏡框的眼鏡摘下來放在左手邊，和她的礦泉水放在隔壁。
書又翻了五、六頁，分針劃過１１的位置，她決定放棄，開始動手把東西放進她的黑色背包。
先把藍筆和立可白放進鉛筆盒，再放螢光筆，紅的，然後綠的，迅速的拉起拉鍊，她的透明鉛筆盒放進了黑色背包裡，那本超厚的參考書，也扔進包包裡頭，慢條斯理的戴起眼鏡，起身，合起椅子，拿起礦泉水，離開。
下午四點整，圖書館只剩下五個人，管理的阿姨打了個呵欠，管理阿姨的小孩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奮鬥者一號站起來伸懶腰，奮鬥者二號的參考書翻過一頁又一頁，我的右手托著下巴，左手玩著筆。
安靜的圖書館裡，只剩下冷氣運轉的聲音，我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筆又滑下桌面，又開始發呆。
腦袋裡不等速的放送記憶的片段，我發現過去越來越模糊，有很多事開始想不起來，眉心往中央併攏了些。
不同的人，不同的笑臉，不同的聲音，不同的場景，不同的語氣，不停的在我的腦袋裡旋轉，不停的，不停的，以一種極詭異的速度旋轉著，又快又緩慢的旋轉著。
右前方的大門突然打破周圍的寧靜，我用我那近視兩百多度的眼睛努力的想看清楚他是不是小豆，當他從我右前方轉彎走到我的左前方的時候，我終於確定他是「她」，我想小豆應該忘記了，他的記性一向不好，而我今天沒有提醒他要出門。
下午四點整，我終於再一次的想起該來卻沒來的小豆，終於確定他不會出現在圖書館裡，然後繼續發呆。
記憶的片段還是持續旋轉著，看著右邊的一排沒人使用的電腦，一致性的切換保護程式，不一致的樣式，然後想起我已經好多天沒有動筆寫文章，但終究只是想起，我的意志沒有傳達到我的手上。
我突然起身，離開涼快的圖書館，奮鬥者依然努力奮鬥著，圖書館阿姨又打了個呼欠，她的孩子還是趴著，我就這樣推開的大門，離去。
沒有人發現。
也許我的存在，就是那麼平凡的讓人忽略。
或是，人們漠然的因子不斷的擴散。
熱，是走出圖書館的第一感覺。
不知道這酷熱還要持續多久，夏天還很長，我的十六歲過了一半。
十六歲夏天的開端，沒什麼感覺。
只是熱。